《奇來前書》經典語錄

《奇來前書》經典語錄

楊牧,本名王靖獻,早期筆名葉珊,1940年生於*花蓮,著名詩人、作家。1964年自東海大學外文系畢業,後赴美國愛荷華大學參加保羅•安格爾及其妻聶華苓創辦的“*寫作計劃”詩創作班,獲藝術碩士學位,在愛荷華的前後期同學有餘光中、白先勇、王文興等日後引領*文壇的作家。

楊牧自十六歲開始寫作,超過半世紀的創作生涯,累積出無數難以超越的文學經典,並曾分別於北美、*、*等地任教,長期從事教育工作,身兼詩人、散文家、翻譯家與學者多重身身份,作品譯爲英、韓、德、法、日、瑞典、荷蘭等文,獲吳三連文藝獎、紐曼華語文學獎等多項重要文學獎(其中,馬悅然翻譯《綠騎:楊牧詩選》[Den grone riddaren]中文、瑞典文對照版,榮獲2011年瑞典皇家圖書館書籍藝術大獎),影響後進無數。

代表作有《柏克萊精神》、《搜索者》、《奇來前書》、《奇來後書》等。作品曾被譯爲英文、德文、法文、日文、瑞典文、荷蘭文。譯著有《葉慈詩選》、《英詩漢譯集》等。

“但知每一片波浪都從花蓮開始”,文學大師系列電影“他們在島嶼寫作”,重新詮釋、紀錄六位*文壇重量級文學家(林海音、周夢蝶、余光中、鄭愁予、王文興以及楊牧的生命與創作歷程),其中楊牧電影,即《朝向一首詩的完成》(Towards the Completion of a Poem)。


經典語錄

當山洪從原始森林飛騰來到,有一種巨大的聲響指示着它的方向,如兵馬前哨的號角,卻又更沉重更龐大,如雷霆,卻又比雷霆更持久更漫長,也許就是連續的雷霆的聲響,沒有閃電*告,夾帶無邊豪放的雨水,擊打這深陷在山坳裏的小村。我們在屋裏避雨,好像並不是恐懼。我扒在窗前往外看,踮起腳尖,滾滾的大水在山坡下呼吼,浩浩蕩蕩向野煙和雨霧裏流逝。原來那小小的澗水已被衝成一條長河。我把潮溼的窗子關上,想了一想,又推開一條縫往外看,忽然覺得那景象我曾經目睹過,當颱風飛過花蓮的時候;但我其實並沒有看到過,那只是幻想,而我的幻想很接近真實。

戰爭結束後不久,我們又僱了牛車,抄小路回到附近的小鎮等火車回花蓮。那是夏天的末尾,在羣山兀自蒼翠的清晨裏,鳥在樹林中安寧地呼叫,地上積着一層露水,更遠的地方有煙和霧。忽然又是蟬聲大作,我回頭看屋子後的小山,很迷惑地向它道別;我在心中默默依戀,但又不像是那麼依戀的—小山的另外一邊更有一個新奇的世界,他們的世界。我很迷惑,也很堅決地在心中盤算着計劃着,像真的一樣,我會再來,等我長大了以後再來。

我從那山地村落回來後,心神處在激奮的狀態裏,彷彿於冒險探索的過程中,命定必須而且確實已經發現了一個新世界,他們的世界。那世界既單調又繁榮,現實的**中塗抹着稍縱即逝的神祕。

希望趕快長大啊,就會再來,長得和那些獵人一樣高一樣強壯,和他們一起奔跑穿梭於更深的山林,說不定我還能使用他們的語言交談傳呼。我希望趕快長大啊。牛車離開那山腳,我知道我的眼淚在睫毛後面涌着,小山和樹林擴大成一片模糊的幻影,眼淚還在涌着,但我下了巨大的決心,我不讓它流到臉上來,然後它退了回去,只在睫毛上殘留一些淺淺的潮意。

從這*涼的角落衝到一尺遠外另一個角落,緊急地,攪動河牀上細微的泥沙

高山族當中又依生息方式和地點的不同,被分爲十族,即賽夏族,泰雅族,邵族,曹族,布農族,魯凱族,排灣族,卑南族,和住在蘭嶼島上的雅美族,以及我從幼小接觸的阿眉族。

水面也慢慢飛過一些長腳的水蚊 它飛臨水面的姿態卻那麼優雅動人

在他們的世界裏,我確定,真的是瀰漫着一種很特殊的氣味。 我第一次感覺到那氣味,是在接近秀姑巒的林木區域,一個深陷的山村裏。那正是*山脈緩緩俯及海岸的地帶,又因爲別的地理因素,未曾真正到達鹹水的岬澳,就柔和地數度起伏,很優美很成熟地結束了它的東麓。一條澗水通過那山村,流向遠處並注入比較寬闊的河牀,然後慵懶地匯合了秀姑巒溪,在平常的日子裏;或者瘋狂憤怒地傾瀉而下,在山洪暴發的時刻。當山洪從原始森林中飛騰來到……

在石頭的縫隙間飛快地奔竄,充滿了恐懼

阿眉族是一個母系氏族社會,這一點和*其他各土著種族不同。最重要的還有一點,雖然阿眉族一向被視爲高山土著,但他們羣居的聚落多已靠近山麓以下良好的平地,而且除了打漁和狩獵以外,在我們記憶裏,阿眉族很熟練於農耕的生活方式;雖然他們種植的作物不見得一定是水稻,但他們自有他們的田園。

現在我又懂了,心在寧靜無聲的一個境界裏,如凱撒在營帳,如海倫通過一條毀壞的大街,如米開蘭基羅在大教堂的穹窿裏,心依然是積極地跳動的,如一隻長腳水蚊在急流上飛。

急速的大水裏漂着禽獸和樹木的形象,起伏,旋轉,跌撞,稍縱即逝。屋裏很*暗,由我任意吸取天地的驚異,在我幼稚好奇如初生的熊羆的年紀,能看,能咀嚼那形象和速度,也能聽,記取那聲響和**,並且屯積在心臆,構成我野*的一面,只要我不忘懷那些,那野*的一面永遠不會消滅。